傍晚,躺在床上,看看手錶,8:30PM,怎麼天還是這麼亮!?。。胸口一陣疼痛,心跳加速。我立即坐起身,捂著胸口,盤腿而坐,幾下又長又慢的深呼吸,再喝了幾口葡萄糖水,胸口的鬱悶,立即平靜下來。我穿上拖鞋,走上天台。日落的餘輝照得大地通紅,一輪圓月已經高掛天上。
20小時前,我飛了個杭州的來回。回到香港,我只感到心情鬱悶,呼吸困難。於是把制服,公事包放進了公司一樓男更衣室的Locker裡,換了一身便裝,提著小背囊,離開了香港。。。20小時前,我還不確定要去哪裡。
現在我身處一個小旅店的天台。位置在西藏,拉薩附近(約40公里)的一個小鎮-達致縣 。
這個小鎮只有一條街,沒有什麼人煙,海拔4000米,空氣稀薄,四面環山,山外還是山。好寬好大,無邊無際,人類是那麼的渺小。。。
離開香港前,沒什麼準備,這段時間我上班的公事包裡剛剛帶著兩本書, Jim Rogers 的《Street Smarts》和蕭若元的《成王敗寇》。臨行匆匆,就把它們放進了小背囊裡。
這個旅程,我似乎對投資理財毫無心情。反而老蕭的《成王敗寇》探討人生的價值,成敗,追求。。。成為了心靈雞湯。
書裡的頭兩個章節,有個小小的心理測驗:
你心裡選出三種最喜歡的動物,分別依次排出1,2,3,並且解釋喜歡的原因。
我立刻放下書本,閉上眼睛,測驗自己。。最喜歡的三種動物。。。
1 - 鷹,因為我喜歡它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
2 - 老虎,因為自己屬虎,並且喜歡它的威武,王者地位。
3 - 藏獒,可能現在身處西藏,並且喜歡它的威猛,忠誠,捨身護主,保衛家園。。。。
。。。。
就這樣,我在這個千里之外海拔4000米的小鎮上隨心所欲地活了兩天。離開香港後,我就沒有開電話,沒有上網,沒有看WhatApp,整個天地,就我一個人,多麼奇妙的感覺。。。多年來,我的心靈曾多次來到這個國度,終於,這次,身心相聚。。。
整個草原上就我一個人,突然想起『南北朝』的《敕勒歌》。(我曾經在李天博4歲的時候教過他,不知他還記得嗎):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幾日後,再去到拉薩,大昭寺,小昭寺,布達拉宮。。。
站在布達拉宮的紅宮上,海拔4027米,約13,500英尺。飛機Depressurize / 缺氧時,氧氣面罩會自動掉下也就差不多這個高度(14,000英尺)。
難得自由自在,我決定乘坐火車離開,從拉薩到廣州須時55個小時!!我的媽,那可是三天兩夜!每天只有一班車。途徑西寧,蘭州,西安,武漢,長沙。。。管他的,買票吧。。。
不好意思,沒有臥舖(硬臥,軟臥)都沒有了,只有硬座。。。
什麼!?硬座55個小時!?。。。那麼去上海的呢!?
48小時,沒有臥舖。。。
北京呢!?
42個小時,更搶手,不但沒有臥舖,硬座只剩下中間坐位。。 我幾乎想吐血!
成都呢!?
46個小時,從蘭州開始才有臥舖(也就是先要硬座頭30個小時!)。。。
先生,不如坐飛機吧,才三個小時,成都,廣州,深圳。。。都有空位。。。
我咬咬牙,不!我就是要體驗青藏鐵路。硬座!?。。。
(我記得1988年小學畢業,暑假回了成都。臨開學前,我就是一個人從成都坐了30個小時的火車,回香港來辦理中一的入學手續。那年我13歲,我媽把我的身份證,回鄉證,當年的身份證明書/CI,用針線縫在我的大腿褲子的暗袋裡。也是沒有臥舖,我足足硬座了30個小時。記得當年在火車上,人擠人,像蒸汽一樣,我自己水不敢多喝,怕常常要去廁所,回來的座位被別人霸占了。
後來在香港過移民局的時候,我的證件全被汗水變黃。官員懷疑地望著我這個獨自過關的小子,盤問了半天。。。最後我要把整條港島線的地鐵站從中環一直背到柴灣,他才放過我。。。)
25年後,我又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沒有臥舖,只有硬座!!。。。
。。。他媽的。。硬座就硬座!!我是不會被打倒的。。。最多受不了就隨時下車再換飛機。。。
就在我幾乎,破釜沉舟,準備拼了這條老命的時候。。 。
“先生,你是不是無論去哪裡都可以?只要走上這條青藏鐵路?“
“是呀!”
“您問的北京,上海,廣州。。都是大站,一天只有一班車。臥舖一早就賣光了。你乾脆就去青海西寧吧,25個小時,每天有5趟車,還有臥舖位。 。。。”
我終於吐出口長氣!。。。I can still be alive!!
拉薩 - 西寧 25個小時,終點站 - 蘭州 |
軟臥車廂,其實一家4口,剛剛好! |
青藏鐵路 - 這是我最正確的選擇!
一路上,一望無際的草原,雪山,牛羊。。。睡醒了,還是草原,牛羊,沙漠。。。
我望著窗外,隨意地聽著I-phone裡的歌。。。突然聽到了Beyond 當年的《海闊天空》,黃家駒的聲音。。。我望著遠處終年積雪的高山,無際的草原。。。不斷地repeat,又repeat著這支歌。。。
今天我 寒夜裡看雪飄過
懷著冷卻了心窩飄遠方
風雨裡追趕 霧裡分不清影蹤
天空海闊你與我 可會變
多少次 迎著冷眼與嘲笑
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一剎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覺
不知不覺已變淡 心裡愛
多少次 迎著冷眼與嘲笑
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一剎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覺
不知不覺已變淡 心裡愛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 誰人都可以
那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 永遠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 誰人都可以
那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 永遠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家書
人常說,人生如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多年來,結婚生子,我一直留在棋盤裡,被遊戲規則拉著走,補習班,考學校,帶上堂,帶學鋼琴,過節食飯,吵吵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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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離開這盤棋,完全脫離現狀,成為一個旁觀者,才會更清楚的認識自己的棋局,自己的生命。甚至會反問自己:“We only got
1 life!!我,是不是一定要下這盤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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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我的心靈從未有機會試此的自由;
我的心扉從未有機會如此的開敞;
我的思緒從未有機會如此的清晰。。。
夜闌人靜的時候,我開始拿出I-Pad,把這些思緒記錄下來,當有網絡的時候,就E-Mail回家裡,每一次,都是兩,三千字。
在達致縣的小旅店天台上,我寫了第一封《家書》,內容討論的是『身份』,『責任』,『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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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拉薩到西寧的那25個小時的火車上,我寫了第二封《家書》,內容討論的是『夢想』,『目標』,『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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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寧到西安那十多個小時的火車上,我寫了第三封《家書》,內容討論的是『朋友』。。
離開拉薩前,我收到了一封長長的回信。沒想到朝夕相對,遠不如分隔千里之外,更加坦誠。人與人之間更加認識的清晰,深入。。。
那麼遠,這麼近。。。
那麼遠,這麼近。。。
來電
星期日的早上,火車就快到西安。電話突然響起,(這兩天,我的電話已經打開,不過一路經過青藏高原,都沒有信號)。
“爸爸,爸爸,我可唔可以玩I-Pad呀?玩你那個黑色 I-Pad!?”
電話裡傳來元元的聲音。 我差不多一個星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
“I-Pad!?。。我這個黑色 I-Pad!?。。現在在我手上,你點樣玩呀!?”
“咁,你快D返來呀!?。。我要玩你個黑色 I-Pad!!”
“元元。。!!唔好玩電話!“電話裡傳來傭人Tiny的聲音。
“唔系呀,系爸爸呀,我搵到爸爸啦!!”
“爸爸,爸爸,你去咗邊度呀!?。。點解你返咗咁多日工ge!?。。。你有冇得瞓覺呀!?。。”
“我。。我。。我去咗西藏。。”
“Ha!? 西藏!?系邊度來ga!?你系西藏有冇得瞓覺呀!?。。你在西藏都有屋企咩!?。。你幾時返來呀!?。。”
“就快返來了,爸爸正在坐火車,就快到西安。。過多兩日就返來啦。。”
“咩又西藏,又西安呀?。。你幾時返來同我打網球呀!?。。”
“西安。。西安。。三國演義裡面個長安lor!呂布殺死董卓那裡lor!秦始皇D兵馬俑都在這裡ga。。。仲有。。定軍山就在附近,你記唔記得呀,黃忠殺死夏侯淵個定軍山。。我今次去幫你搵下個地方,下次爸爸。。。”
“爸爸,我唔中意咁樣ga!?”
元元又搶過電話。。
“你唔中意咩呀!?”
“我唔中意咁樣lor,你仲唔返來,我就唔畫畫送比你啦!。。我要你今晚就返來!!。。”
。。。
“。。哦!。。Yes Sir!。。”
火車到了西安,我第一時間,找了個網吧,在公司內聯網上改訂了當天下午的機票(KA947 西安-香港)。然後包了輛的士,馬不停蹄地地到秦始皇兵馬俑,驪山,鴻門宴原址逛了一圈,最後直接去了機場,晚上回到香港!
一個人的旅程,我一開始就關掉電話,與世隔絕。。。所謂的打開心扉,跳出棋盤,思考人生。。。結果,第六日,一不小心,天天,元元一個電話,我就被抓回了香港。
心理測驗
再講回我旅途開始時的那個心理測驗吧!我依次選擇最喜歡的三種動物是:
1- 鷹, 2 - 老虎, 3 - 藏獒!
答案解釋:
動物 1 - 代表你希望別人如何評價你。原來,我希望別人認為我像鷹一樣自由自在,翱翔天上。
動物 2 - 代表你自己希望成為怎樣的人。原來,我自己希望像老虎一樣威武,有王者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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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 3 - 代表了你真正的內心。原來,真正的我,猶如一隻藏獒,忠誠,顧家,捨身護主,保衛家園。。。
動物 3 - 代表了你真正的內心。原來,真正的我,猶如一隻藏獒,忠誠,顧家,捨身護主,保衛家園。。。
難怪,一聽到孩子們的聲音,我毫無招架之力。他們一個電話,就把我捉回了香港。回到我的棋局,我的生命,我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