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

這篇文章應該算是幾個月前那篇《贏的感覺》的下集。。不過整個10月未過，當時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隨著日子一日一日地流逝，它在我的內心裡已經醞釀多時，現在是時候將它完成了。

 

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提到過「體育精神」，「比賽的快感」，。。。等等文字。我自己教孩子們游泳，帶他們去參加比賽。。。這其中最。最。最。重要的，其實。。並不是「贏的感覺」，也不是「只為健康體魄」，更不是「志在參與」。。。而這最重要的。。。是。。。「如何去輸！」

天天今年在暑假期間參加的各個游泳比賽時都是兒童5歲組，而且比賽的競爭程度較低。他在比賽中切身體會了「贏的感覺」，而且贏得很容易，很「爽」。他開始有點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真的是個游泳天才。我決定要好好地『打擊』一下他，感受何為「挫折」。

但踏入10月，我繼續幫他報了些游泳比賽。但他現在6歲了，一眨眼，他不再是屬於「5歲組」裡的「大仔」，而是跳進了「7歲以下」或「6-9歲」的組別，成為「細仔」。

男孩子， 應該有爭勝的慾望，但更重要的。。。是能夠：『輸得起』。

第一站 - 10月1號  

【大力游泳會 - 小精英水運會】

【小精英水運會 - 又稱為學界泳賽前的熱身賽】全場的小選手們都十分專業，全都是比賽泳衣，泳褲，泳鏡。。天天是全場唯一仍然穿著全身保暖泳衣的選手。

天天被編入公開組，參加的50米自由泳，背泳項目分別有七，八十位選手參加。組別「7歲以下」分別都有三十多人。在報名時，選手們需要填上自己每個項目的最佳時間，然後大會會以選手們報上的時間為比賽的先後次序，這樣不但大會的流程比較有效率，而且每一小組選手們的時間都差不多，每人都在自己同樣的程度裡競賽。

一直以來，孩子們都只是和我在樓下會所游泳池，或者是外面的25米訓練池游泳。可能，天天是全場唯一從未游過50米的正規游泳池的選手，從未試過在正式的跳台上起步，更加從來未有過自己「最佳時間」。

50米自由泳，天天是鏡頭數上去第二個，白色泳帽那個。第一次游50米正規泳池，我非常滿意他的動作和表現。時間1分03秒，在小組中雖然第三，但在全部『7歲組50米自由泳』裡只是排名第28，冠軍是39秒。

50米背泳，他的時間1分12秒，雖然在同組裡是第二個到終點，但全組裡排名20。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正規游泳比賽。能夠順利完成，我已感到非常滿意。上水後，我叫他去更衣室沖涼換衣服，準備回家。

“爸爸，現在就換衣服？這麼早？。。仲未頒獎呢。。”他奇怪地問我。

“頒獎！？你想等看頒獎嗎！？”我沒想到他會等頒獎典禮。

“是呀！我還未拿到獎牌呢！？”

“獎牌！？什麼獎牌！？你今日。。怎麼會有獎牌！？”

“我剛才自由泳第三名呀，應該有個銅牌ga！？。。。還有背泳呢！？我是第二名呀！？"

我恍然大悟。。。他。。一直沒弄清楚今日的比賽是個怎麼回事。。。唯有蹲下耐心地告訴他。

＂天天，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你剛滿6歲，其他同組的小朋友比你大一歲多。今天我們來參加比賽，只是吸收經驗，自我挑戰，不理輸贏。。。你今天游得真的很好，爸爸非常滿意。。。今天，我們不是為了獎牌來的。＂

＂但是。。。我剛剛游第二名。。。我有獎牌。。＂天天還是扁著小嘴。。。

我唯有帶他到成績公佈欄前，詳細地給他解釋。

“你看，這是50米自由泳，7歲以下，最快的是XXX，他的時間是39秒，第二名是YYY，他的時間是40秒。。。整個項目有30多個選手參加，剛剛你們比賽時不在同一組，這裡是你 - 李天博，1分03秒 第28名。。。”

天天，還是不願意離開。

“不會的，不會的，上次元元不也是意外拿了塊殿軍獎牌嗎！？你和媽咪也是在頒獎時才知道的呀！？。。今天可能也是呢！？。。。”

“嗯。。。阿仔呀。。。這個成績公佈欄已經很清楚了。。今天不會有意外的了。 ”

“不，我不走。。。我要等頒獎。。。” 他仍然扁著小嘴，眼睛裡濕濕的。

。。。。一個多小時的等候。。。。

50米自由泳，首先頒獎。與公佈欄裡的名字一樣，XXX，YYY，ZZZ。。。

“阿仔，還要看背泳頒獎嗎！？”

。。。。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爸爸。。我們回家吧。。。”

第二站 - 10月20日

【工聯會，水上同樂日】

天天是中間那個，屬於【6-9歲組別】

天天只參加了25米自由泳，在半場起步。鏡頭數上第三，中間那個。他後來告訴我，泳池裡的水好冷，像是在冰水裡游泳一樣。

當然，在意料之中的，天天不可能在這些比賽中贏到任何獎牌。離開的時候，他仍然非常失落。不過，不愉快的心情，他已經很快放下，漸漸坦然面對。

第三站 - 10月26日

【泳協 - 小飛魚游泳公開賽】

這個小飛魚公開賽，只讓6歲或以下的小孩子參加。

我分別幫天天和元元報上了6歲組 / 4歲組的項目。而更棒的是，每組還有親子2X50米接力。我不知道其他小孩的實力，不過參加親子接力的人不多。4歲組只有三個選手（包括我和元元），6歲組也只有四個選手。獎牌分為冠，亞，季，殿，4個。也就是說只要下水游畢全程，就有獎牌。

我認為，前兩次對天天的『打擊』也差不多足夠了，也是時候該增添一兩塊獎牌沖喜一下，是時候該讓他挽回些自信心了。

（4歲 - 6歲）元元，天天，可可

天天 - 準備起跳的前一刻

來這個比賽前，我已經調理好心態，因為有了『親子接力』的獎牌打底，所以無論孩子們的單項輸或贏，我都準備好了些鼓勵和讚揚的話。。。今天將是天天苦盡甘來的一天！

但，萬事總有意外。。。

10月底，天氣轉涼，天天從來都在恆溫的室內游泳池裡游水，大會沒有安排任何賽前熱身時段。天天第一個項目（自由泳），他一跳入水中，游不了10米，自由式變成了「狗仔式」。。喘著氣大呼：

＂爸爸。。爸爸。。好凍呀。。好凍呀。。唔得啦。。我透唔到氣呀。。爸爸。。爸爸。。我 D手臂動唔到呀。。。。＂

我忍不住在岸邊破口大罵，不准他上水，要他頂住，要他堅持完成全程。

但天天不停地發抖，嘴唇發紫，流出眼淚。。。手拉著浮水線，不願在移動一步。。。

賽事工作人員，唯有把他拉上水來。。。

夫人，Wing，可可，及其他的小朋友，大家都來勸他，叫他不用怕，游泳池裡的水雖然像似冰水，不過游多幾下就不冷了。。。而且，其他的小孩子的實力並不強，只要他肯落水，爭到獎牌的機會是很大的。。。

天天，卻一個勁地搖頭，打死不再下水。。。

大會召集第二個項目了，他怎麼也不肯過去。。。

到6歲親子接力了，我已換好泳褲。。。但天天卻遠遠地躲到了觀眾席上。。。

元元呢？稍微好些，他在Wing的鼓勵下，完成了自己的個人項目，並且拿到一塊銀牌。。。

最後，到4歲親子接力了。我，深呼吸幾口氣，準備好站在了對面的跳台上。

起步聲響起，只見對岸3線與5線的小孩已經跳入水中，但中間我們這條第4線卻不見元元的身影。。。

遙遠望見，元元在最後一刻。。。一個假身，從跳台上閃掉了。。。

我當場腦子一片空白。。。無奈地取下泳鏡，從跳台上下來，一步一步離開泳池。。。

。。。。

元元後來的解釋：＂D水太凍啦，既然哥哥可以不落水，我也不想再落水了。。。＂

。。。。

今天，可可獲得一金一銀，元元獲得一塊銀牌。但在我的原本計劃中，今天應該是天天苦盡甘來的日子。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在比賽中臨陣退縮，我從未試過；

從跳台上走下來，原來心情是如此的低落。。。

在離開泳池的路上，我拖著天天的小手，不發一言。對於任何比賽，我會努力爭取勝利，我也從來都不怕輸。但今天，我連參與，連去輸的機會都沒有。

不知是否我失落的神情太過明顯，突然，我發現身邊的天天在偷偷哭泣。。。 我於是蹲下身來：

＂怎麼啦！？唔開心呀！？。。。其實，今日，爸爸比你更加唔開心，知道為什麼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因為，爸爸已經準備好，但卻沒有機會比賽。。。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點點頭。

＂是因為我唔肯落水。。＂

＂嗯。。。你。。後悔了嗎！？＂

天天點點頭。

＂爸爸。。。我可唔可以返去再比賽呀！？＂

＂嗯。。。太遲啦。。。比賽已經全部結束啦。。。＂

  ＂那麼，我幾時可以再參加這個比賽呀！？＂

＂為什麼這麼問！？是不是看到元元同可可都贏到獎牌，你自己唔甘心！＂

他再點點頭。

＂不行了，這個比賽只讓6歲以下的小朋友參加，你下年就7歲了，你永遠都不能再參加這個比賽了。。。＂

他一臉茫然。。。兩行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回到車上，天天擦乾了眼淚。輕聲又平靜的對我說：

＂爸爸，你可不可以幫我報多些游泳比賽呀。。。不過，最好游泳池的水不要太凍。。。不過。。。如果水真的很凍。。。我下次會忍住ga。。。我唔會再唔落水啦。。。唔會ga 啦。。。＂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年的10月份，我原本精心安排給孩子們的『挫折』『失敗』『先苦後甜』。。。但生命中，哪有真正的『挫折』或『失敗』可以在意料之中呢！

今天，我失落倒了極點（這完全不在我預計之內）。對天天來說，相比上兩次的比賽，今日他真的去到了傷心的地步。

看到他心痛慾絕的眼淚，我反而感到欣慰。。。其實我想要孩子們去面對的，就是這一刻。。。

孩子，盡情地哭吧。。痛快地哭吧。。希望你好好記住這一刻的感覺。。。你今天的眼淚，不會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