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94歲的爺爺，今年再次入院。九月底，十月初，我的Roster 正好有兩班回成都的過夜航班。
第一次
那幾天弟弟 Leo 正好也回去成都探望爺爺，他小時候也曾經在爺爺家住過幾年。我回到酒店，換好衣服就約了Leo先到附近的川菜館，大汗淋漓的爽吃了一頓。然後經過我們以前讀過的舊小學，步行回爺爺家。
那幾天弟弟 Leo 正好也回去成都探望爺爺，他小時候也曾經在爺爺家住過幾年。我回到酒店，換好衣服就約了Leo先到附近的川菜館，大汗淋漓的爽吃了一頓。然後經過我們以前讀過的舊小學，步行回爺爺家。
成都商業場小學，舊址，就在市中心，春熙路口對面。
我曾經在這裡上小學一，二年級。
我去了香港後，Leo 在這裡上過四，五年級。
爺爺奶奶從40年代開始，就在成都市第二人民醫院工作。一直也就住在醫院旁邊的職工宿舍。除了我的父親，幾乎所有的姑姑，叔叔都在二醫院出生，成長。爺爺是醫院裡年資最悠久的醫生，奶奶更是婦產科的權威，爸爸的6兄弟姐妹，有5個學醫，我們的家族，是個醫學世家。
我姐姐Wing，也在二醫院出世。她是我們這一代第一個小孩，當年奶奶親自接生，爸爸做副手，三姑負責麻醉，二姑，大姑，在旁協助。
我姐姐Wing，也在二醫院出世。她是我們這一代第一個小孩，當年奶奶親自接生，爸爸做副手，三姑負責麻醉，二姑，大姑，在旁協助。
我和Leo直接到醫院守候著爺爺整個大半天。他白天幾乎在昏睡，晚上才精神好些。因此，家裡人決定不請晚上的看護，而是幾個姑姑，叔叔，嬸嬸們24小時的輪流照顧。他們都是60餘歲的人了。 二姑父在家裡負責煮飯，照顧奶奶，準備爺爺的藥物，食物，及一切後勤工作。表弟，表妹們，也會不定時過來頂替，讓長輩們稍微休息。奶奶92歲了，每天仍然會到病房去幾次。
病房裡，常常都有很多人。姑姑們，總是七嘴八舌。她們都是醫生，講的內容，醫學名詞，我都不太明白。唯有站在病房的一角，靜靜地觀察著眼前的畫面。他們的爭論裡，沒有一個“愛”字，但我看到的畫面，卻靜靜地震撼著我的血脈，一群60餘歲的子女，24小時輪班，那麼的理所當然，沒有任何埋怨。。。
還有92歲的奶奶，她一來到病房，就握住爺爺的手，瞇著眼睛似乎在沉思。我好想走過去，拿出手機，拍下那四隻滿佈縱紋的老手。。。一分鐘後，奶奶睜開眼睛：“脈搏，比上午要穩定，養份，暫時不用再加。”。。。
三姑不耐煩地：“你又來了，告訴你，看這個儀器不就行了嗎？上面這個是心跳，黃色這條是高壓，綠色這條是低壓。。”
二姑指著三姑：“你小聲點，不要吵醒爸爸，就由得媽媽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吧。。”
奶奶仍然是瞇著眼：“嘻嘻。。。我還是喜歡摸著他的手，脈搏跳得真實好多，感覺實在些。。。”
。。。。
這，就是我的家人。這，就是我眼前的畫面，遠遠突破了“愛”，“敬”，“孝”。。的框框。我看著他們，心存感激！這畫面，我會銘記於心。
感激上天給我機會，和大家一起陪伴在爺爺的身旁。
感激上天給我機會 ，讓我再次認識自己的家人，反省自己。
感謝上天，我的體內，留著同樣的血液。
第二次
與上次大約相隔十天。
我父親，一直很矛盾，他在今年中回過成都，當時爺爺第一次入院。但父親的心臟不好，又不能做任何輪班，守夜等等的粗重事情。而且隨時隨地都會低血糖。因此，他感到一點也幫不了忙，反而會增添他們的負擔。上次，爺爺出院後，他也就跟著我和天天元元回來了。這一次，他沒有打算回去，但又擔心無奈，精神也很差 。
某日，奶奶打電話給爸爸，因為爺爺把胃管拔掉，醫生，護士，自己家人怎麼插也插不回去。胃管，是一條約60厘米的膠管，從鼻孔一直插進胃部，用來灌輸食物，藥物。。。唯一的辦法，是要在胃部開刀。他們拿不定主意，唯有問爸爸意見，始終，爸爸是家裡長子，又是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
第二天，我送了小孩上學後，訂好了機票，電話也沒有打一個，就直接跑去了深圳。
“爸，爺爺的情況，到底是怎樣！？”
”我沒有給你奶奶表示任何態度。。。無法講。。很難出口。。“
”為什麼？那麼，從一個醫生的角度來說呢？“
“從醫學的角度，任何手術，都會有風險。平常的病人，身體某個部分出問題了，就做手術，只修理好那個壞掉的部分。但你爺爺已經94歲，身體的每一個功能都在退化，很難再復原。。。還有，你爺爺自己拔掉了胃管。。。很大原因，就是不想這樣下去。但反而要開刀。。病人會加倍痛苦。。。還有，這樣的手術·，94歲的病人上手術台，沒有哪個醫生敢做？ ”
我，感到父親內心的糾結，於是把機票拿出來，放在他面前：
“爸，後天，我飛成都過夜，你還是跟我回去吧。。。就乘坐我的航班，商務艙還有一個空位，就算機位爆滿，我已經幫你登記了駕駛艙的Jump Seat。總之，你肯定可以上飛機。”
父親，沉思，思想交戰著。。。他總是認為自己無能為力。。。
”爸，相信我，肯定，我肯定，他們需要你。媽媽，姐姐，她們沒有親眼目睹。爺爺的入院，整件事，就是親情的凝聚，家人的支持，你是長子，他們的大哥，你是精神上的依靠。相信我，奶奶需要你。。。“
。。。。
”好吧，等我打個電話問一下奶奶。“
”媽，爸爸情況怎樣？。。。哦。。。哦。。。要不要我還是回來一趟？。。。哦。。。哦。。。後天。。。哦。。。哦。。“
”她說，她並不想給我壓力，成都的兄弟姐妹，都明白，我的心臟不好。。。不過，她說，如果我決定回去，是應該的！“
爸爸，回到二醫院，就住在爺爺家。每天，他不用輪班，就陪著奶奶，到病房來去幾趟。
幾日後，奶奶逼著我爸爸嘗試再幫爺爺裝胃管。結果，這群醫無策的難題，還真的被我父親搞定了！爺爺的情況，再次穩定下來。
我當天離開的時候，奶奶握住我的手，非常感謝我把她的大兒子帶了回來。我告訴她：
”不，奶奶，要感謝的人，是我！“
多年來，爺爺奶奶一直同房但分床睡。姑姑們已經把爺爺平時睡的床整理乾淨，爸爸就睡在那裡。一個70歲的兒子，再次回到90多歲的母親身邊！
2 comments:
祝願你一家人身體健康！
謝謝，我的爺爺，奶奶，其實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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