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 ( IV 狂人日記。。。)

【I】荒野

【II】The Meeting

【III】備戰

【IV】狂人日記

傍晚，月光初現，精神分外爽快。我輕快的步入模擬駕駛艙的訓練大樓，大門外一隻野狗，悄悄地看了我兩眼。內心一驚，這畜生的眼神在哪裡見過！？平時熟悉光猛的大樓今晚特別漆黑陰森，我要格外小心！

玻璃房裡，金毛與我相對而坐。四眼急匆匆地敲門進來：

“Sorry I’m late。”

“It’s ok, 遲不遲到不重要，最重要是不要遲了收工！。。哈哈哈。。。”金毛一向是幽默搞笑。

“哈哈。。yes sir。。yes sir。。you are so right。。”四眼也笑嘻嘻的和應著。

金毛和四眼都是歐洲人，金毛和我認識了多年，我倆關係一向OK，有講有笑。四眼和我飛過一兩次，他雖是我的副駕駛，但還比我大好幾歲。他還有半年多就可以考升值試了，他見到我每次都是客客氣氣，因此我也會和他分享一些考試技巧和心得。可是今天，坐在這裡，我不會相信任何人。我沒有多餘的寒暄，沒有表情，冷冷的猶如一塊冰！沒辦法，“攻心”是我整件事的戰略！

今天他倆都是臨時被改了Duty來到這裡。金毛簡單的給四眼講解了一下大家今天要做些什麼：

“今天只是Captain 要做幾個項目，你只是Seat in 做回自己平時副駕駛的工作；這不是考試，沒有分數，我然後會寫個報告交給上面；不過你可以放心，你做的好與不好，這個書面報告都不關你的事，（四眼鬆了口大氣）。。。最後，不要問我，今日這個突然的Sim Check的目的是什麼，我不知道，Don’t ask me ，這是上面的安排，我只是跟著Roster返工而已。。。哈哈哈。。。”同時聳聳肩，伸出雙手，做個不關我事的動作。。。一股涼意從頭一直冷到我的腳跟！

金毛拿出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文件，問我：“你已經有了今日這個Sim 的資料了嗎？”

“昨天收到了。”我把那張A4紙的Sim資料拿出來。

“那麼你應該是準備好lor？”

我點點頭，於是把資料放在四眼的面前，讓他了解一下。

金毛拿著他手上的資料，Make Sure四眼清楚明白我們要做的練習：“一共有四個練習，第一個。。。。第二個。。。”他一路看著文件，一路給四眼講解，我才發現，一樣的練習資料，我手上只有一張A4紙，但金毛手上卻有三張。雖然紙背對著我倆，但仍隱約可見，他的那三張紙是一份非常整齊的文件，除了黑色字的部分“可能”和我手上的一樣之外，還有很多藍色，紅色的部分。估計紅色的可能是一些特別的要求或事先安排的“突發故障”，藍色的部分可能是一些Sim setting，控制駕駛艙的數據，電腦的input，風向/力，能見度。。。那應該是一份精心設計的“劇本”。

腦裡再次出現溫總慈祥的笑容，還有他不斷地安撫：“放心。。很簡單。。絕對不是針對。。保證沒有陰謀。。不是陷阱。。。”

金毛一路給四眼交代黑色字跡的部分，一路停頓，咀嚼，或冥想紅色，藍色的部分。時而望望天花板，時而點點頭，看來他真的只是跟著 Roster來上班，事前沒什麼仔細準備。我冷冷地盯著他。從他眼珠子裡的反射竟然讓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紙上的字跡，鮮紅的字跡，是的，越放越大，越來越清楚：

“吃人！”，“挖心！”，“把他幹掉！”，“吃人！吃人！。。。” 恍然大悟！終於回憶起在哪裡見過大門口那隻畜牲，忍不住脫口而出：“趙家的狗！”。。金毛和四眼奇怪地抬頭望著我。

我聳聳肩以示「Sorry」，繼續在回憶裡推敲，那是魯迅先生筆下的 ≪狂人日記≫，在第一章出現過，那不就是趙員外家的那隻狗嗎！怎麼今天竟然蹲在這裡？！≪狂人日記≫ 整篇小說都在講“吃人！” 怎麼會在金毛手上出現？！“吃人！。。吃人！。。”從恐怖，到接受，到認命，到那麼普及，那麼常見！我10歲看過的小說，竟然在2／30年後才真正領悟。不知是否真的明白了魯迅先生的意境與大聲≪吶喊≫，還是變成了書裡的主人翁的無奈與≪徬徨≫。心情反而極度處之泰然，甚至輕鬆愉快：“哼！。。吃人！。。有什麼大不了。。！”金毛和四眼再次抬頭望著我，面帶驚訝。原來我又再次衝口而出，並且嘴角帶著一絲陰森笑意！

進入模擬駕駛艙，我仍似一塊冰，內心出奇的冷靜。一切毫無先兆的“突發事故”果然不斷地出現，但都被我張開大嘴吞入肚中，石沈大海，破壞力幾乎等於零。幾乎“零瑕疵！”我的操作與表現甚至有點出乎自己的意料。難道，“戰力”＋“狼”＋“攻心”竟會如此有效！？

頭三節結束，中場休息，金毛去了很久都沒回來。四眼忍不住問我：

“What's this Sim?"

“CT -5！”

“What？！”四眼的眼珠幾乎要跳出他的眼鏡框。

“Why？！”

“可能得罪了人吧。。不關你的事，還是不要問了。。”

“OK。。OK。。Sure。。but anyway you've done so good, one of the best I've ever seen. Text book stuff！。。What a Text book stuff！(簡直是教科書水準)”

四眼仍然非常禮貌，誠懇，可惜這時的我早已看破紅塵，四大皆空，對所有的贊美或恐嚇沒有一點感覺。

最後一節順利完成，金毛讓四眼先行離去，我倆回到玻璃房。

“Well done! Well done! Very good! , What a busy day, 但不要怪我，我只是跟著劇本而已。”

金毛拿出那份≪狂人日記≫還有自己寫下的筆記，開始把四個練習總結一次：

“第一節，我們在福州。。。”

坐在金毛對面，聽著他公式化的總結。我仍如一塊冰，把自己的情緒壓得很低很低。想不到當年花了差不多半年時間，又搬家，又閉關，聞風喪膽的CT -5/ 多年後再次出現的≪狂人日記≫，居然可以手到拿來，猶如探囊取物。內心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快感，滿足與充滿力量。

金毛總結完畢，最後：

“你放心，我已經通知了溫總，這一關，你的表現非常好。。接下來，就看他們的決定了。。。”

“你已經通知了他？！什麼時候？！”我突然從思緒中清醒過來。

“剛才Coffee time，中場休息的時候，他一直在等我的電話。我就先告訴他你的水準非常高，並且估計第四節也不會出錯。結果你第四節真的。。。”

“剛才！”我看看手表，差不多晚上11點。

“他不用睡覺？需要這麼急嗎？溫總你他媽的果然關心我呀！”

金毛果然是根老油條，挑通眼眉，急忙：

“放心，你會得到一個好的報告，我不會偏幫，不會隱瞞，是怎樣就怎樣，Trust me！／相信我！”

。。我停頓了幾秒，盯著他。。嘴裡吐出今晚唯一的心底話：

“Trust you?!／相信你？！Sorry，今天，我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金毛整個身體靠向椅背，吃驚地望著我。玻璃房內再次寂靜了數秒，他緩緩伸出右手，慢慢豎起大拇指：

“Congurduation！你終於學會了！this is the Best, the Easiest way to survive! /這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我倆相對而笑，真誠地握手告別，步伐輕快地離開。

誰又知道，人與人之間唯一的信任，竟然就是不再相信任何人的時候！

下一個對手 - ｢銀狐」

。。待續。。【V】剿狐